近来牵动各方神经的，莫过于中国沪深股市走势。因为强调要尽快建立多层次资本市场，解决中国经济过多依赖间接融资，实现以债权融资为主向股权融资为主的转型，为大众创业和万众创新创造良好的融资环境，一段时间以来，相关各方对中国沪深股市的发展极为用心，为其保驾护航的意图和举措彰彰明甚。

政府和市场都需要一个牛市来托住资产价格，稳定投资信心，为经济步入新常态赢得时间和空间，增加动力和资源。不过，资本市场有其自身发展规律，投资和投机永远只有一步之遥，投资者信心和赚快钱的欲望之间的界线难以清楚切割。换言之，慢牛与疯牛、病牛甚至慢熊之间的转换节奏并不是那么容易把握，近来沪深股市的千点波动再次证明了这一点。

从全球经验来看，股市慢牛的长成不仅需要娴熟的调控艺术，更需要一个健康的成长环境和健全的监管框架。而这又离不开一个市场各方力量能够公开公平博弈的平台，而健全的监管框架离不开资本市场自身的制度化建设。

这其中，尽快启动实施新股发行注册制，尽量疏通劣质上市公司退市之途，是完善股市制度化建设进而实现“慢牛”的关键一环。近来监管层在提供市场流动性方面着墨甚多，因为充沛的流动性是市场发挥融资功能的前提。不过资本市场融资功能的正常发挥，除了流动性，更需要以正常的价值发现和估值为基础，这离不开股票的相对充足供应。没有“货比三家”的权利，投资者无法用脚投票择优汰劣，股市也就无法发挥正常的投融资功能。

综观中国沪深股市发展的历史，不难发现人们偏爱以紧缩供给来维系价格维护市场稳定。然而这样做固然可以托住市场价格于一时，但事实证明弊大于利得不偿失。这一方面严重干扰了企业正常的融资节奏，另一方面当新一轮市场周期来临时导致过多的流动性追逐过少的股票，导致市场价格泡沫虚高，创业板股票市盈率动辄以百倍甚至数百倍计，即反映了这种情形。这令慢熊往往瞬间过渡到疯牛，进而导致投机之风再度大起，而监管层又陷入一方面要防止大跌，一方面要严惩市场操纵行为的左右手互搏中。

当泡沫出现的时候，与其禁止人们做空以免股市急跌造成恐慌性踩踏，不如以更多的股票供给来填实泡沫，并以更为畅通的退市之途来实现优胜劣汰，如此方为培育扶持慢牛之道。让市场自我遴选功能和公开公平博弈机制发挥作用，可以让监管层从市场紧盯涨跌的重负下解脱出来，将更多精力投放到加强事后监管和维护市场秩序的制度和能力建设上。

正是由于新股发行时断时续导致的堰塞湖情形，推高了各链条的投资成本，才令人们对企业上市趋之若鹜，因为非如此不能收获超常溢价，不能弥补此前的等待与付出。而这种必以上市为目的、急功近利的投融资模式，并不利于激发真抓实干的创业和创新氛围。没有华尔街，硅谷的发展不可能风生水起，但仅仅靠华尔街，也成就不了硅谷的蓬勃兴旺。

大众创业和万众创新需要多种投融资方式，并非只有上市这华山一条路。

在中国现阶段，间接融资和直接融资都不可偏废，更有效地发挥间接融资的功能依然重要。在逐渐加强资本市场主渠道直接融资的同时，还应兼收并蓄，建立多层次“资金”市场。重要的不是形式，而是实质用途。不同的资金有不同的用途，有不同的回报周期，投资者有不同的风险偏好，也有不同的回报需求。

除了加强资本市场的制度化建设，推进多层次资本市场的发展，提高直接融资的比例之外，间接融资也还有不少功课可做。美国资本市场颇为发达，多层次直接融资渠道通畅，但其数量可观的社区银行照样搞得有声有色。在居民个人消费、“三农”等方面，“小而美”的小微银行发展前景依然广阔。而在大型基建领域，传统大型银行的筹资功能依然举足轻重。此外，多层次资本市场的发展也离不开来自银行体系的长期资金的支持，来自资本市场的许多产品都需要在银行体系加以消化。

只有当多层次的银行体系变得有效率，能充分发挥应有的促进实体经济发展作用的时候，多层次资本市场的发展才会迎来坦途。当银行体系资金无法找到有效途径反哺实体经济的时候，市场上过剩的流动性就会涌向股市，从而加剧股市的波动性。

从这个意义上讲，包括地方债在内的存量债务的解决需要加快推进，让银行体系轻装上阵。当前尤其不应当回避存量债务的攻坚，敢于对银行体系进行大刀阔斧改革，而不是过多冀望于资本市场单兵突进，才能平顺中国经济转型的摩擦成本，进而觅得新的驱动引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