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经》记者 宋玮

7月12日，暴风科技（300431.SZ）宣布投资深圳手势科技，这是该公司在寻求大规模资本整合时所做出的最新一笔投资交易。

他们为这家不知名的、只有100人不到的手游公司支付了5100万元人民币的现金，以获得51％的股权。

暴风科技是一家成立于2007年的公司，其最主要的产品是一款名为暴风影音的播放软件。

2015年3月24日，暴风登陆创业板，在连续创下了30多个涨停板以及收获880倍的市盈率之后，于上月开启了一项资本整合计划——用现金或是股权置换的方式来投资、入股创业公司。

过去一个多月中，暴风密集接触了大量的创业公司，他们看了上百个项目，目前同时操作的标的有二三十个。

7月8日，暴风科技CEO冯鑫在接受《财经》记者专访时表示，暴风投资的逻辑是，以入股而非控股的方式，通过资本联合几十家产业链上下游的公司，以组成一个用户量级达到1亿到2亿的联盟。“我要运用联邦逻辑，达到和BAT一样用户规模的影响力。”冯鑫说。

在这场密集的收购背后，恰恰是这家公司正在不断缩水的市值。暴风科技于6月10日停盘，7月11日复盘后便开盘跌停，市值一天蒸发了36.91亿元。7月12日和13日开盘继续跌停，截止到7月13日，它的市值是269亿元，比停盘前缩水了整整100亿元人民币。

4月24日，暴风科技发布了2015年一季度财报,亏损320.85万元，同比下降146.72％。冯鑫表示净利润下滑的主要原因是新开发的虚拟现实业务处于早期大规模投入阶段，导致公司一季度整体亏损。

低利润率、净亏损、不断缩水的市值以及依然处于高位的PE。这家“风暴”中的公司，正面临着一个转折点。是效仿乐视，通过资本游戏不断把故事讲下去？还是真的想凭借资本优势一举成为视频行业真正的老大、一家流量匹敌BAT的联盟企业？

大买家来了

暴风科技是一家足够幸运的公司。它以“暴风影音”系列免费软件为主，为用户及客户提供综合视频和广告服务，是典型的“免费+广告”的捆绑销售模式，这在互联网行业颇为普遍。

2006年，公司引入IDG的美元资本，搭建起VIE架构，准备三年内赴美上市。但随后全球金融危机爆发，中概股跳水。同时，在暴风科技试图赴美上市当年，2010年12月，优酷却抢先作为中国视频领域第一股登陆纽交所。于是冯鑫果断调转方向，成为了国内首家拆除VIE架构的公司。

在此之后，视频行业进入了“烧钱”拼版权阶段。与此同时，优酷土豆合并，百度入股爱奇艺，两者迅速崛起。到2013年，PPS、PPTV、56网等网站因为资金缺乏无法继续与一线视频网站抗衡，最终都选择了出售。

此时，正在A股排队的暴风因为需满足证监会的盈利规定，所以收缩内容成本，被迫精细化运营，逃过一劫。“暴风被迫不能花钱，所以别人都是花钱买版权，而我们只能通过产品改进、用户体验升级，才能把用户留住。”暴风科技CFO毕士钧近期在一次内部分享会上如此回顾。

2015年3月24日，暴风科技终于上市，成为继乐视之后创业板第二家互联网概念股。然而，即便是这样一家公司，也有它的焦虑——它目前获得的所有财富都只是账面财富。这轮暴跌，“我们是躲也躲不过去的”。暴风科技CEO冯鑫试图向公众表达他的清醒。

“原来这个（溢价）空间是几十倍，现在可能是十倍、几倍，虽然事情还是可以做，但效率会变低，成本会更高。”7月8日，冯鑫接受《财经》记者采访时称。

“很难听，但你确实就是暴发户。”冯鑫说。他目前最急迫的事情，就是要在公司价值的最高点把市值变现，在下一轮股市暴跌到来之前，将账面上的财富变成真正的粮草。因为他每拖延一天，账面上也许就减少了几十亿元。

除了尽快把市值变现，暴风开始大规模资本整合的另一个原因是，在移动端与优酷土豆的业务仍有巨大差距。

冯鑫告诉《财经》记者，暴风移动端的日活用户大概是1800万，而优酷土豆移动端是3000多万，这个差距是PC上的3倍。而现在，资本背书给了他新的机会。

不过一位美元投资机构的从业者告诉《财经》记者，因为股价过高，对方不一定想要股权，所以冯鑫可以动用的资源，也许比想象中要少。

冯鑫说，暴风资本整合的原则之一是，控股、参股而不收购，资本整合而非控制，联盟而非合纵。原则之二，所投资公司和暴风之间要有“高产品连通率”。“类似于暴风的产品和公司，可以形成关系网的公司，拥有大量互联网用户（流量）的公司。”冯鑫说，比如秀场业务、音乐业务。另外，那些日活百万的播放软件、中小型视频公司和视频游戏相关的智能硬件产品都符合上述标准。

冯鑫说，高产品连通率使得流量变现效率要远超过其他公司。“比如，暴风和视频主播业务天生是有流量关系的，我开个频道，很容易就超过六间房。”

此前，暴风推出虚拟现实眼镜暴风魔镜，没有任何广告投放，只在暴风的客户端发布，便轻松卖出30万台。因为“习惯和热衷看视频的人对虚拟眼镜的购买热情天然要更高”。他认为，这个逻辑同样可以应用在互联网电视上。

7月6日，暴风科技、日日顺、奥飞动漫、三诺数码影音宣布成立合资公司。合资公司将首先利用优势资源打造暴风TV。

冯鑫认为，一旦通过资本联合了几十家产业链上下游的公司之后，“你会发现这些公司彼此都在交换流量，我们将组成一个每天影响1亿到2亿人的联盟。通过资本整合，让联盟公司和暴风一起享受A股的盛宴，同时，联盟中的节点公司可以享受到和BAT一样的流量帮助，以及高自主性”。

假设冯鑫能够成功的话，那么他将拥有一个用户量过亿的流量平台，目前在中国，只有BAT达到这个用户量级。“把人先圈起来，再把信息决策的场所圈起来。”冯鑫说，再将人群推向电影院、马路边、娱乐场、游戏厅。

这一切的前提是——流量真的足够高，连通率真的足够好。

泡沫破灭之前

在中国的视频领域，目前只有两种主流模式，一种是乐视模式，以硬件为中心，一种是优酷模式，以版权为中心。前者过于激进，后者太过保守。

乐视的模式是“平台+终端+内容+应用”，即通过销售硬件获取用户，通过内容收费和广告运营盈利。其另一个特征是，集团式扩张。上市主体乐视网之外，2011年9月，乐视控股成立，旗下有乐视影业、乐视生态农业、网酒网电等。所以，乐视是一家涉足视频、电视、影视制作、电子商务、生态农业、手机、车联网等众多业务的集团公司。

多业务带来的是资本市场的想象力，这是乐视的优势。但问题在于，乐视始终是非常规玩家。乐视网旗下有7家子公司和参股公司，但2013年只有1家盈利，盈利额仅为1000元。所以，未来乐视的关键在于生态协同的成功与否。

至于优酷，其创始人古永锵的名言之一是，“只想做一家专业的公司”。所以优酷拒绝做社交、电商、网游，其更像是用做媒体的思路在经营一家视频公司，并且始终没有摆脱版权带宽的高成本困局。优酷去年才设立产品VP这个职位，并尝试智能硬件、秀场等变现业务。

根据2015年一季度财报显示，优酷土豆净亏损为人民币5.174亿元，较2014年同期的净亏损人民币1.76亿元进一步扩大。同时，其广告净收入占总收入的78％。

一位优酷土豆的高层人士告诉《财经》记者，今年初优酷进行架构调整，建立了涵盖电影、游戏、动漫、音乐、教育、电视剧、综艺、娱乐、资讯等垂直内容领域的九大中心。从长期来看，优酷未来将是泛娱乐中心，但短期来看，版权竞争还远没有结束。

另一位业内人士告诉《财经》记者，乐视本质上是一个资本玩家，而优酷土豆则偏重于文化娱乐，两者都太“重”，本质上都不够互联网。

冯鑫认为，相比于这两种主流模式，暴风的玩法更互联网。因为互联网的本质在于锁定用户规模，通过高效的产品运行手段作为核心竞争力。他举例说，暴风常年的版权购买投入远低于优土，但目前PC端，其日活是2800万，优土是3300万。他认为，暴风的关键是“左眼”“右耳”“BHD”等核心产品。

今年，暴风推出“DT大娱乐”战略。“DT”是Data Technology，数据科技的简称。即将所有的产品、服务和商业模型，都以用户大数据和用户画像为中心，具体分为DT大数据、服务多样化、新的商业模式和全面国际化四个方面。

一个最理想的状态是：当暴风用互联网的方式把流量聚集在一起，掌握了足够多的流量时，也就掌握了市场的定价权，它可以反过来挤压另外两个平台，优酷土豆将变成一个版权提供方，而乐视则萎缩成硬件制造商。

但理想丰满，现实骨干。首先，暴风是一家极度依赖广告收入的互联网公司。广告收入占主营业务收入的80％以上。

同时，产品结构单一，“暴风影音”是其核心的也最具有用户黏性的产品。同时，暴风正在陷入版权问题的泥潭之中，招股书显示，暴风科技自2011年起至招股书签署日，涉诉案件174起，尚未结案的仍有22起，多为版权官司。

最重要的是，如果对比优酷土豆来看，暴风赖以起家的视频业务自身的估值是很低的。“暴风的未来可以说都寄托在股民和新业务身上。”上述业内人士告诉《财经》记者。

在身上的资本光环褪去之前，如果冯鑫能迅速买下有价值的公司，将泡沫转换为资产，并构建起未来帝国的基石，那么一切都有可能。然而，在这个时代，所有的梦想都有可能实现，所有的资本泡沫也有可能在一夜之间被戳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