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性投资

□ 沈联涛/文

又到了每年亚洲企业和金融界大佬云集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的时候，可2016年的全球金融市场仿佛站在悬崖边缘。1月4日以来，道琼斯指数下跌近11％。人们担心的问题很多：油价下跌、中国经济放缓、“伊斯兰国”在全球范围发动袭击、欧洲移民问题、全球增速放慢。而参与竞逐美国总统候选人的唐纳德·特朗普令人大跌眼镜的言辞，也不利于人们对政治领导的信心。

达沃斯论坛创始人克劳斯·施瓦布写了一篇关于第四次工业革命的深度文章。1784年蒸汽机和发动机的出现带动第一次工业革命；第二次是1870年电力和大规模组装技术；1969年第三次工业革命以信息和通讯技术（互联网）为标志；第四次工业革命的到来将迅速且规模巨大，并将在全球产生系统性影响，通过“整个生产、管理和治理体系的转型”，带来颠覆性变革。第四次工业革命是由人工智能、机器人、物联网、纳米技术、生物技术、材料科学、能源储存和量子计算等领域的科技突破推动的。

但这几天占据报纸头条的却是乐施会的一份报告，该报告指出全球最富有的62个人控制着全球半数以上人口。如果对这些富豪的7.6万亿美元离岸财富征税，全世界政府每年将至少能得到1900亿美元用于解决不平等问题。

然而，由于不少达沃斯参会者也不过是在为富豪理财，可以想见的是，达沃斯不会提出什么解决全球不平等问题的政策。

世界是否即将迎来熊市或萧条？

毫无疑问，风险正在增加，因为有太多因素同时变化。全球金融市场此前靠大规模非传统货币政策和负利率支撑，而证券、债券、房地产和商品价格都进入空前牛市。因此，当美联储加息，中国GDP增速放缓，造就过去五年繁荣的两大关键因素开始回归“正常”时，上述泡沫开始缩小也就不足为奇。

市场受贪婪和恐慌驱使。我们经历过贪欲膨胀的岁月，现在每天听新闻说中国的情形多么糟糕，石油快要跌到20美元，这助长了恐慌情绪。上世纪90年代晚期，一位巴西央行行长提醒全球银行家和基金经理说，如果他们过度做空巴西货币，那么做空得到的利润，会被贷款损失完全抵消。金融市场的尾端风险拉动着实体经济。市场心理就是如此，恐慌会自我实现。

市场对低油价过度恐慌。别忘了，低油价有利于普通消费者和工业能源使用者。中国、印度和日本都从中获益。低油价意味着消费者将获利，不过他们当下可能不愿消费，因为他们担心工作。

另一个矛盾之处在于，虽然都在说经济放缓和经济紧缩，但美国和中国的就业情况都表现良好。

在美国，服务业提供了86％的岗位，去年服务业就业增加了230万，这也是美联储最终加息的原因之一。

中国失业率保持在5.1％左右，老龄化和流动人口返乡潮导致劳动力人口缩水了487万。劳动力短缺支撑了工资水平，也支撑了国内消费。经济放缓，但失业并没有大幅增加，这是好事，意味着中国正在进行生产力调整。

让基金经理坐立不安的是中国的人民币走向。去年8月以来中国央行人民币系列调整有两种可能的解释。一种解释是人民币要国际化，加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特别提款权货币篮子要求人民币自由可使用，所以央行逐渐使用一篮子货币（具体构成未披露）作为人民币汇率基准。第二种解释是，央行政策就是要让人民币相对美元贬值，而相对基准篮子保持稳定。市场无法理解央行的行动，从而导致了一些混乱。

美联储前主席本·伯南克在《勇于行动》一书中说，直到最近，央行的一举一动都充满神秘；20世纪30年代英格兰银行行长蒙塔格·诺曼的名言“永不解释，永不道歉”成为经验法则。

在经济和金融市场相对封闭的情况下，这是可能的。但如今金融市场环境下，人们认为央行理应有透明度。去年8月，人民币仅1.9％的波动就导致全球市场一片慌乱，说明即使在资本账户封闭的情况下，人民币国际化已经成为既成事实。

我担心的并不是实体经济，而是基金经理给自己和散户制造太多恐慌，从而有可能陷入恶性循环。实体经济并不会像金融市场那样迅速、剧烈的变动。因此有基金经理说：是时候上岸了。

散户投资人应该赶紧上岸，因为水里鲨鱼太多。

香港和华尔街流行一个笑话，说基金经理不吃鱼翅汤不是因为关心环境，而是出于职业礼貌。

投资人要当心。

作者为香港大学亚洲全球研究院高级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