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联涛/文

神探福尔摩斯在破案时说过：“当你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那么剩下的，不管多么不可思议，必然是真相。”

我们习惯了晚上在灯下找钥匙，但却往往忘记在阴影中寻找。

在这个时代，我们所有决策都以统计学家的“事实和数据”为基础，而统计学的问题在于，所有计量结果都存在错误和缺漏。GDP数据就出了名的不准确，因为既有计量错误也有漏计的概念性错误。

当GDP年增速7％时，出现上下5％的偏差是明显可辨的，因为下降0.35％的话大多数人都能感受到。但对于增速小于等于1％的发达国家，就很难知道这个国家是在复苏还是进一步滞胀。

对产出和财富计量不足的概念性错误来自这样一个事实，即GDP衡量生产，却忽略了某些不易计量的成本。最容易被忽视的产出是家务劳动。统计学上来说，如果你和你的保姆结婚，那么GDP会下降，下降幅度为她之前的工资。

其他计量不足的方面，还包括溢出效应和外部因素，如很难计量的污染成本，以及资源枯竭的成本。世界银行估计，如果将污染和资源枯竭的成本计算在内，很多发展中国家的GDP年增速会减少多达2％－4％。

但经济有两方面：官方计量的部分，即受法律和税收监管的正式经济，以及非正式经济（地下经济）。非正式经济或影子市场包括所有未受国家监管或保护的活动，可能包括非法活动，但也包括无需缴税的活动，如合法的避税，或未受监管或衡量的活动，如临时工和农村地区的本地贸易。

影子经济有多大？

德国教授施耐德2012年的一项研究估计，在1989/1990年到2007年间，由于税收和监管改善，经合组织成员国的影子经济从约16％下降到13.9％。但2007年全球金融危机后，影子经济可能有所上升，因为失业者转向非正式市场寻找无需缴税的兼职工作。

最近很多分析表明，发达国家影子经济的平均规模是13％，新兴市场是36％。2014年，发达国家在77.9万亿美元的全球GDP中占比42.9％，而新兴市场和发展中经济体占比57.1％，也就是说，全球影子经济的规模接近26％。

如果对影子经济的估算正确的话，那么全球GDP或许被低估了20万亿美元。换言之，我们或许低估了全球经济应对滞胀的能力。

另一方面，新兴市场的影子经济比较大，意味着它们有相当大的潜力把“非正式”变成“正式”经济，改善法治、税收及产出。

新兴市场的央行管理者知道名义货币供给（包括通货）的增长需要比名义GDP快2％－3％，才能考虑非正式市场的“货币化”（即非正式市场的流动性需求）。

全球化也让非正式经济得到壮大。过去十年里，由于国际旅行、劳动力迁徙及跨境汇款和资本流动等活动的增加，世界的联系变得更加密切。

麦肯锡全球研究院最近发布了全球化和数字化报告，报告估计过去十年，对全球流动的开放使得2014年世界GDP增加了至少10％，约7.8万亿美元。

有趣的是，随着全球贸易增长，越来越多的贸易是数字化的服务贸易。

正在兴起的阿里巴巴、腾讯和印度Flipcart等公司将触角伸向全球各个角落谙熟互联网技术的客户，填补了亚马逊、Facebook和eBay等公司未覆盖的市场。

也就是说，随着智能手机和互联网的普及，特别是在新兴市场，正式和非正式市场的界线将逐渐模糊。

中小型初创企业的全球化有什么社会、政治和经济意义？首先，虽然大型发达市场正在老龄化，并面临经济滞胀的挑战，但新兴市场却有相当大的发展、创新和互联互通。未来十年，中国、印度和其他新兴市场平台将挑战亚马逊和谷歌的主导地位。

这些数字化平台不受国界限制，已经延伸到全球市场。

第二个影响是，这些初创企业不仅能全球招揽人才、吸纳投资和技能知识，还能在全球寻找客户、伙伴和投资者。

虽然发达市场表现不佳，但我对新兴市场充满信心。因为从来没有这么多人——全球85％的人口——能够获得互联网知识和技术。他们今天或许并不富有，但技术、人口和地理等因素正在塑造他们的命运。

从影子中，从经济中被忽视的底端寻找光明和希望。

作者为香港大学亚洲全球研究院杰出研究员、香港证监会前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