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锐评

文／朱锋

上台一个月来，特朗普政府的内政外交乱象丛生。他的执政理念代表了对美国历史传统的回归，即强烈的宗教精神、民族主义，以及白人中心主义，这将注定开启一个新的时代。这不仅是后冷战时代的彻底终结，更是世界政治与经济发展的新周期正式开始。

过去的全球化，从来不是简单的经济全球化，更包括观念、价值等的政治全球化。精英主义美国给世界带来的是自由主义的国际秩序，它包括了对全球化最基本的设计、思考和实践：第一是普世价值，第二是全球治理，第三是资本主义的全球自由扩张。特朗普的思想和价值的核心是美国不再需要在这套全球治理自由主义的思想规则中更多地承担责任，而是要强调重回美国第一。他希望外国资本都应该来美国投资，买更多的美国产品，贡献更多的税收。这种贸易保护主义背后是强烈的美国民族主义，这和自由主义国际价值在根本上是对抗的。

如果美国这个“自由主义的灯塔”开始黯淡，什么样的要素可以使自由主义的国际秩序以及背后全球化的力量继续壮大？是中国、欧洲，还是今天的亚洲？很遗憾的是，特朗普来了，自由主义的秩序开始摇晃，但是亚洲合作却在涣散：比如日本首相安倍晋三的美国之行，比如韩国对于坚定部署萨德系统而对中国在战略上的防范；欧洲的情况也很糟糕：法国总统候选人勒庞的选举口号、荷兰和德国民粹主义的回潮等都预示着欧洲政治在未来有可能结束冷战后的欧洲作为全球自由主义国家和区域治理体制“领跑者”的地位。特朗普来了，世界自由主义秩序开始动摇，欧、亚的合作也可能提前结束。

面对特朗普的时代，全球化到底有什么样的未来，取决于各国的回应。如果更多的国家随波逐流，与美国一起通过内视来寻找国内政治的新的变更，使得国家对世界的反应变得重新极端化、民粹化和民族主义化，未来的世界将会进入一个黑暗的时代。如果面对特朗普的冲击，主要的大国降低身段，委曲求全，甚至不惜阿谀奉承，那这个世界一定会变得更灰暗。

今天如果特朗普主义——这样一种美国的极端民族主义，有了进一步的发展，如果美国的宗教意识、美国的白人优越论重新开始沉渣泛起，全球化将进入新的价值、秩序和规则争论。未来对中国来讲，维护全球化的一个核心命题，也是400年没有解决的问题，即中国要打破西方中心主义，打破白人优越论，这样东方和西方才能真正前所未有地融合，世界才能前所未有地在精神和价值上平衡。

为成为推动全球化的中坚力量，中国应当统筹好国内和国际发展两个大局，为此中国必须坚定不渝地推进国内建设和发展中的国际化进程。国际化不仅意味着中国能够走向世界、了解世界，更重要的是，国际化意味着中国能够以世界熟悉、尊重和接受的方式更新和升级中国的各项工作。“国际化”是中国的思考方式和行为标准，通过更多符合国际的期待和具有国际竞争力的“路径”打造中国的能力建设。在不到40年的时间里，虽然中国融入世界的过程已经有了很大的发展，但是具体到一些行为、思想和方法，国际化程度依然有很大的问题，这是需要时间自然成长和发展的。

今天的中美关系已经远远超出了台湾问题、南海问题、东海问题等。中美关系正在经历历史性、戏剧性的变化，导致这一变化的根本原因不是两国权力的恶斗，而是国际政治中国内变量开始重新成为影响国内系统的核心要素。中国对美国的心态不应是简单的爱或者恨，该承认在过去150年美国对中国的引领；但是对于未来，特朗普的美国如果继续民粹主义的思潮，中国应该思考可以去阻击美国的方式，因为这不仅是中国的未来，而且是世界的未来。

（作者为南京大学中国南海研究协同创新中心执行主任、南京大学国际关系研究院院长，本文节选自作者在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的讲座“中美关系与全球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