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对中小企业市场，运营商可能的策略是一手降价、一手卖云计算服务
文/本刊记者 周源 编辑/谢丽容
运营商似乎没有喘息的时间，第一轮提速降费从颁布到执行刚过去两年，第二轮提速降费又接踵而至。
3月5日，李克强总理在政府工作报告中指出，今年网络提速降费要迈出更大步伐，年内全部取消手机国内长途和漫游费，大幅降低中小企业互联网专线接入资费，降低国际长途电话费。
随后，国新办举行网络降费提速发布会。三大电信运营商在会上公布，从2017年10月1日起，三大运营商将全部取消手机国内长途和漫游费，实行了23年的漫游费终于作古。不过，何时降低中小企业互联网专线接入资费，此次会议并未明确提及。
所谓“互联网专线接入”，是指运营商为企业用户提供各种速率的专用链路，直接连接IP骨干网络，实现方便快捷的高速互联网上网服务。因此，企业互联网专线接入资费可通俗理解为企业的上网费。
当下，中小企业占中国全部企业数量99％左右，李克强总理强调，提速降费虽然确实需要各部门和相关企业克服困难，但这项工作对国民经济社会发展全局的意义之重大，可以说“难以估量”。
不过，多位接受《财经》记者采访的运营商人士称，与降低个人通信资费不同，降低企业网络专线接入费用在具体操作上比较复杂，难度也比较大。
原因在于，我国互联网专线接入价格并非如个人通信资费那么统一透明，而是采用市场调节价，即企业和运营商通过商业谈判，确定专线接入类型和价格。各地互联网专线接入市场竞争程度不一样，企业需求不一样，最后价格千差万别，运营商难以实施全国“一刀切”式简单降价。
另一方面，企业专线接入中的“最后一公里”并未完全打通，部分商业楼宇存在垄断，各大运营商不能平等进驻，增加了整个降费操作的复杂度。
不过，企业用户是运营商立足物联网时代的基础。中国联通董事长王晓初曾在多个场合强调，物联网将成为运营商（尤其宽带业务占比大的电信运营商）最大的潜在业务。
即便没有来自政府层面的压力，企业互联网专线接入资费不断走低也将是大势所趋，电信业的流量后向经营将变得越来越重要，新一轮提速降费只是迫使运营商加速这一进程。
被忽视的群体
中小企业互联网专线接入真的贵吗？
“还是挺贵的。”妙计旅行技术负责人柴思远告诉《财经》记者。
妙计旅行是一家科技型创业公司，其业务主要利用人工智能和搜索技术定制个性化旅游方案，对网络高度依赖。
柴思远表示，该公司采用的是混合网络接入方案，即接入了两家运营商的网络，一个是鹏博士的，带宽500兆，包年费用为10万元；另一条线路来自中国电信，带宽20兆，包年费为10万元。仅网络一项的支出占到该公司全年开支的6％左右。
格物资讯创始人韩勖表示，北京很多中小企业都像妙计旅行一样采用混合网络接入。
“网络和油品一样，也遵循高质高价，低质低价的原则，所谓高质量网络，不只是传输速度快，还有稳定性、可靠性、时延等许多衡量参数，例如，可靠性两个9和可靠性三个9在价格上就差别大了。”韩勖说。
每个企业实际有多种业务，每种业务对网络的要求不一样，有些业务，如视频直播类业务需要高带宽、低延迟的传输网络，而有些日常办公业务对网络就不会有特殊要求。
“中国电信、中国联通作为一级国有运营商，网络质量好，但是价格贵；而一些民营运营商虽然也有高品质接入产品，还会提供相对廉价的普通品质网络，因此部分中小企业通常会同时购买多家运营商的宽带服务，搭配着用。”韩勖说。
甚至一些对网络不那么依赖或经费实在吃紧的中小、小微企业，会有另一个“省钱”之道，就是偷偷去申请家庭固网宽带，尤其那些将办公室设在居民楼里的小微企业和初创公司更是如此。
2015年，中国移动开始“杀入”家庭宽带市场，以及受第一轮提速降费政策的驱动，这导致家庭宽带市场竞争非常激烈，普遍提速不提价，甚至提速还降价。
例如，北京联通100兆的家庭宽带包年费用不超过2000元，在一些其他南方省市，价格更加低廉。据工信部的统计，2016年底固定宽带单位带宽资费水平比2015年底下降62％。
不过，使用家庭宽带对企业而言终究是权宜之计。
家庭宽带的网络质量无法与企业专线相提并论，而且家庭宽带虽然号称百兆甚至千兆，上下行带宽却不对称，即只是下载速度快，上传速度很慢，并不符合企业用户的需求，因此企业规模稍微扩大，依然得转向企业专线。
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政策与经济研究所贺佳告诉《财经》记者，国际范围来看，我国互联网专线接入费用无论是相对价格还是绝对价格，均处于世界中等水平，但与欧美等发达国家相比，仍然偏高，还有下降的空间。
以美国为例，全球最大骨干网运营商Level3提供的10G级专线端口目录价折合为3000美元/G/月，大流量客户还可以进一步获得优惠。
数据显示，目前美国1G带宽接入的专线价格约每月为2000美元－4000美元。而在中国，1G带宽专线接入约每月3万－20万元（约合4352美元－29000美元）左右，费用相差悬殊。
一位运营商行业人士和一位固网设备制造商行业人士均告诉《财经》记者，中小企业，尤其是小微企业的难处在于在运营商面前毫无议价能力。运营商并不怎么重视小微企业，没有去专门调研小微企业的需求，对应的产品与服务也不够丰富，更谈不上个性化。
“中小、小微企业很分散，不便于规模化，运营商服务成本更高，收入又更低，发展的动力就不足。现在运营商们争抢的还是大中型政企客户和个人用户。”一位资深电信人士解释说。
年降费总额近40亿
贺佳表示，此轮降费将惠及近千万企业用户，若以降价10％为例进行测算，年降费总额将近40亿元。
理论上，这40亿元的让利主要由三大运营商承担，但三大运营商在企业级互联网专线接入上的市场份额不一样，降价对它们的影响也不一样。
由于三家运营商并未公开企业互联网专线接入业务的营收和用户数量，因此很难直接进行比对，但仍可从其拥有的固网基础资源来推测大致情况。
以骨干网络国际出口带宽数的分配为例，根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统计，截至2016年12月，中国电信拥有的骨干网国际出口带宽为3886527兆，占比约60％；中国联通骨干网国际出口带宽为1700446兆，占比为26％；中国移动为959108兆，占比为11％。
一位电信业资深人士表示，电信、联通、移动三大运营商在互联网专线接入市场上的比重也基本上是6∶3∶1的比例。若以该比例进行估量，相对而言，中国联通受此项政策影响比较大，其次是中国电信。
不过，多位接受《财经》记者采访的行业人士认为，影响大小只是三家对比而言，实际压力，三家运营商都不大。
“三大运营商中小企业专线接入业务占比都比较小，而且运营商即使降价，应该也会先从小微企业入手，去支持双创，暂时不会去碰规模几百人以上的中型企业。”中国电信的一位资深固网专家解释说。
另一组数据可以佐证行业人士的观察：
早在2016年，鉴于支持“大众创业、万众创新”、“互联网+”行动计划，及移动带来的行业竞争，中国电信与中国联通已经将面向中小企业的专线接入费用下调了35％。
即便降费高达35％，也并未伤及运营商根本：财报显示，2016年中国电信互联网接入业务实现较大增长，其收入为人民币1504.05亿元，同比增长18.9％，占经营收入的比重为42.7％。中国联通固网宽带接入收入人民币438.7亿元，同比保持平稳。
“相比之下，取消个人用户的长途和漫游费给运营商的压力比较大。”一位固网设备制造商行业人士告诉《财经》记者。
左手降费，右手卖云服务
3月6日，中国电信集团公司总经理杨小伟表示，中国电信已经为超过4.5万栋商务楼宇和1.3万个工业园区以及1万多家专业市场提供了高速高品质的光纤网络服务。
他透露，除了针对双创和中小企业大幅度降低产品资费，中国电信还将推出量身定制的、价格更加优惠的产品，比如商务专线、安全专线、国际专线等。
而据主营运营商固网接入服务的一位行业人士透露，各运营商目前确实少有专门为中小企业量身定制的专线接入产品，相关的优惠活动也少，主要原因是“不重视”。
按照规划，除了降费，中国电信还将集中建设双创公共服务云平台，为企业提供信息对接及发布、创孵服务、企业信息化服务、大数据和产品推广服务等应用，同时在提供相关应用的基础上，为企业提供高速宽带、4G、云计算、物联网等一站式服务。
中国联通的策略也颇为类似，中国联通集团公司总经理陆益民也宣称，中国联通将在全国建立“双创”孵化基地，在各省建立中小企业“云服务”平台，完善“双创”服务体系，支持 “双创”企业发展。
从电信联通新策略来看，以创业园区为重点，一手降价、一手卖云计算服务将可能成为运营商未来针对双创企业、小微企业的主要服务模式。
上述模式看上去很美，既“对冲”了专线接入降费对运营商的影响，又利于运营商拓展云计算市场。但中国公有云服务的用户主体一直是广大中小企业和创业公司，为了争夺市场，公有云服务厂商早就大打价格战。
据统计，从2015年10月到2016年10月，阿里云一年降价17次；前阶段，腾讯云0.01元中标厦门政务云，中国电信0.01元中标辽宁政务云，引起业界一片哗然。
因此，电信联通在专线接入上的降费究竟能为其赢来多少云市场份额仍有待观察。
市场调研公司IDC的2015年中国公有云市场追踪报告显示，阿里云在中国公有云市场排名第一，市场份额达到31％，其次是中国电信（13.1％）和中国联通（7.6％）。
中国电信的一位资深人士指出，运营商目前在中小企业专线接入上的根本问题是，除了卖管道，就没有什么增值服务，“不像在家庭宽带市场还能玩玩IPTV”。运营商向ICT综合服务提供商的转型之路依然漫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