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旋/文
今年初,喜剧演员杰米·克尔斯汀患上了抑郁症,决定放弃喜剧事业。有一天,他收到罗宾·威廉姆斯(Robin Williams)的邮件:“你现在还好吗?我能打电话给你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接下来几个月,罗宾不辞辛劳,在电话和邮件里开导和鼓励着杰米,让他重新回到工作岗位,积极面对人生。“患抑郁症的人,往往能把其他人照顾好,”杰米说,“却无法顾及自己的情绪。真正的喜剧演员,不是书呆子就是边缘人。他们一次又一次地被观众的笑声拯救。而我,被威廉姆斯拯救了。”
观众的笑声却没能拯救罗宾·威廉姆斯。他因为抑郁症在家中自杀。这个结果令人唏嘘——即便喜剧演员也无法承受抑郁之苦。但最令人遗憾的则是,不管罗宾创作过多少经典笑话,演过多少电视电影,拯救过多少像杰米一样陷入低潮的人,却从没有找到一种最完美的方式去尽情施展他的喜剧天赋。
1951年7月21日,罗宾出生在芝加哥。因为父亲是一位底特律汽车企业的高管,他的童年在富裕幸福中度过。小时候的罗宾长得胖乎乎,但性格略显孤独。在家人和邻居看来,这是一个非常安静害羞的孩子,正因如此,他上学时经常被其他孩子欺负。回到家,他不会向母亲诉苦,而是讲笑话逗母亲开心,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和他的2000个玩具小兵一起长大。
罗宾认为自己的成长过程一直充满“害怕被抛弃”的不安全感,并把这种情绪描述为“缺爱综合征”。
上世纪70年代早期,随全家搬到加州后,罗宾在旧金山表演单口相声。当时旧金山还处于60年代“摇滚复兴”的尾巴上,到处是嬉皮士、毒品贩子和高喊“性解放”的女权主义者。之后的70年代,“罗宾·威廉姆斯引领了旧金山的喜剧复兴运动”。曾在现场看过罗宾表演的人,将其形容为“像吸毒一样过瘾”。
评论界普遍认为,上世纪70年代是罗宾的黄金年代,但他承认,当年为了缓解创作压力,他开始吸食可卡因和酗酒。当时很多朋友担心这会毁了他的职业生涯,他却很安逸,因为“世界正在发生剧变,不愁没有段子可说”。
单口相声事业上的成功为罗宾叩开了进入好莱坞的大门。1978年,罗宾主演的情景喜剧《默克与明蒂》开播,剧本完全按照罗宾的即兴表演风格量身打造。第一季完结后,罗宾成了超级明星:他的剧照被印上了海报、午餐盒、连环画,还登上了《时代》的封面。
之后,罗宾主演了三部HBO出品的喜剧作品,主持了第58届奥斯卡颁奖礼,而对于中国观众来说,他最令人印象深刻的电视形象,就是在《老友记》第三季中和比利·克里斯托客串出镜。而那段关于老婆出轨的对话,是完全没有剧本的即兴发挥。
“即兴”是罗宾表演的精髓所在,后来很多人认为,他用这种即兴风格丰富了好莱坞喜剧片。事实上,逐渐进入爆米花大片时代的好莱坞恰恰对罗宾造成了最大束缚。
1980年,罗宾第一次演主角就是真人版《大力水手》,这部由大师罗伯特·奥尔特曼导演的喜剧,市场表现一塌糊涂,罗宾的表演也异常浮夸。之后他在《幸存者》(1983年)、《逍遥天堂》(1986年)这些同样失败的电影中饰演不起眼的小角色,在《莫斯科先生》中,那种无法施展才能的无奈和忧伤,写在他的脸上——他自认为这些角色对自己的电影生涯“几乎没有任何帮助”。
只有《早安越南》例外。罗宾被允许可以不按剧本即兴发挥,在片中模仿了包括猫王和尼克松总统在内的多位名人,用制片人的话说,“摄影机一直录下去,而威廉姆斯每一场戏都有全新的创作。”这部电影让他拿到了第一个奥斯卡影帝提名。
与受限的喜剧表演相对应,罗宾在剧情片中经常饰演一些典型的狂躁和忧郁类型的角色。然而,这些角色却为罗宾赢得了更广泛的观众群,其中就包括国内观众熟悉的《死亡诗社》和《心灵捕手》——前者中的“船长”一角成了反权威的符号性人物,后者则让罗宾拿到了奥斯卡最佳男配角。
罗宾也毫不拒绝将内心黑暗面——或者说恶趣味——展现给观众。先是《再续前世情》满嘴脏话的售货员,然后是诺兰执导的《失眠症》中的连环杀手,但这些尝试并没有得到赞许,《纽约客》杂志就毫不客气地批评罗宾:“一个小丑放弃了逗人开心的本职工作,却想要去影响人们的内心世界”。
近年来,罗宾逐渐退居二线,电视和电影作品都鲜有影响。最遗憾的是,直到最后,罗宾也没能找到一个能够给与他全部自由去释放天赋的搭档——就像《塔拉德加之夜》和《非亲兄弟》的导演亚当·麦凯能让威尔·法莱尔尽情发挥个人特点那样。
20年前,罗宾在接受《花花公子》采访时说,他害怕有朝一日会灵感枯竭,“变成一块不能发光发热的石头”。现在来看,好莱坞的确没能把罗宾打磨成一块圆滑光热的石头,但他的那颗幽默、博爱、无私的灵魂,却永不受限制。
作者为影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