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被遗忘者的历史位置

本文来源于 2014-10-19 11:3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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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语

文 禾刀 | 编辑 yanqi

书 评

2009年,电视剧《潜伏》红遍大江南北,剧中人物余则成与翠平这对革命夫妻遭遇的惊险故事几近谍战剧范本。剧末,眼看大陆解放在即,余则成却受命奔赴台湾继续潜伏。也是在这前后,曾在新四军工作过的台籍共产党员张志忠奉组织之命,回到生他养他的故土,开创新的共产主义事业。同他一道回乡的还有同为共产党员的妻子季。

本书主题与该剧情可谓相映成趣。作者蓝博洲以报告文学的写作方式,结合民间口述与“官方”记录,采取相互求证方式努力打捞真相,试图在历史沉淀中重塑台湾共产党员的群像。此举不仅还原了这些历史人物的本来形象,还有助于丰满缺失的历史——两岸“主流”叙事中,在回顾台湾“二二八事件”时,要么鲜有提及台共这一群体的特殊作用,要么蜻蜓点水,点到即止,要么被现时台岛政治势力盗用为台湾民族独立运动的历史叙事之一。

老台共苏新在未完遗稿中谈及“台湾共产党的成立、发展以至消亡”时,认为台共在组织上曾有“三不像”现象:成立之初隶属于日共的一个“民族支部”,但日共从未曾有效领导;成立后,由于日共遭到破坏,“台共虽然与中共没有组织关系”,但还是得到中共许多帮助;后来,共产国际东方局派人到台湾,主要领导人是瞿秋白,而第三国际东方局负责人也是瞿秋白。组织关系混乱无疑为台共最终的失败埋下伏笔。

张志忠的返台,不仅揭开了台共革命的新篇章,还使台共找到了久违的组织归属感。表面看,台共后来遭到彻底破坏与老台共领导人蔡孝乾的“变向”密切相关,而如果放在中国革命的大背景下看,台共的斗争犹显稚嫩。虽然有全国面临解放这一历史大背景,但相较于幅员广阔的大陆,台湾腹地纵深狭短,人口极为有限,台共在群众中的基础还显薄弱,社会组织发动能力仍欠磨砺。而四面环海的现实,也注定其难以在短时间内得到岛外“有生力量”的强力支援。种种现实困难表明,台共面临的困难远比海峡对岸大得多,尤其在后来的武装斗争中直面数倍于己的国民党正规军。

从返岛那一刻起,张志忠就深知困难重重,不过,他毫无惧色。1946年三四月份返台后,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张志忠便针对“美军强奸北大女生事件”,发动了“一万多人的游行示威”,“台湾学运终于和大陆学运合流了”,但这种“合流”未能跨越地理障碍,形成两岸学运的有效互动。

“二二八事件”中,台共原本想借势主导局势发展,怎奈势单力薄,无法得到有效后援,在国民党正规军围攻之下,不得不解散。值得一提的是,在“二二八事件”中,被台共组织起来的武装力量中,发挥重要作用的相当一部分人正是那些曾经被日本征召赴岛外的台湾兵,他们军事“素质好,会打仗”。不过,许倬云认为相当一部分应该是军夫,而非真正的战斗人员。这意味着,其战斗力十分有限。

许倬云在《台湾四百年》一书中曾提及一个细节:1932年,日本在东北成立伪满政权,被派往东北的台湾人很快发现自己陷入了身份尴尬——虽处日本殖民之下,但在日本人眼里他们仍旧是台湾人,而大陆人却以为台湾人是日本人。当年台湾作家吴浊流以此为主题推出的《亚细亚的孤儿》一经面世,便在台湾引起强烈反响。身份迷失、归属迷失似乎是台湾绕不过去的一道坎。

至少在蓝博洲的笔下,包括张志忠在内的许多台共人士,都是土生土长的“土著”。在他们的斗争经历中,没有看出他们有身份认同的困惑。相反,他们接受大陆组织的领导,在台湾海峡彻底“冰封”前,两岸来回交往频繁。由此可以看出,他们的斗争与岛内一些政治势力极力渲染的“民族独立运动”并不相符。

本书开篇由张志忠的儿子杨扬自杀为切入点。虽事隔多年,但在后“白色恐怖”时代,作为“匪属”的杨扬仍难避政治波及,在不堪处处打压下最终选择结束年轻的生命。如果说张志忠、季 夫妇等台共人士的命运是一曲“悲歌”,那么,季老家家人的遭遇则让人倍感沉重。“因为有季这个说不清楚的‘台湾关系,他们家庭大大小小在历来的运动中都遭遇过程度不同的委屈对待”。

他们并非失踪者,他们只是被遗忘。如果说“余则成”是历史宏大叙事中的一个小小符号,那么每一个被遗忘者均应有其历史位置。还原这些被遗忘者的真相,不仅可以串起一个个历史信息,构成完整的历史逻辑链条,还在于,我们可以在正视历史过程中,感知两岸曾经流淌的滚烫血液。

作者为书评人

《台共党人的悲歌》,蓝博洲著,中信出版社2014年8月

编辑:yanq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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