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全球金融市场有一个悖论：尽管地缘政治风险四起——俄罗斯-乌克兰冲突、伊斯兰国崛起和中东日益动荡、中国与邻国的领土纠纷，再加上眼下的香港群众游行和镇压风险——但市场仍然繁荣。

事实上，石油价格一直在下跌而非上涨；总体而言，全球股票市场创下新高；信贷市场也表现出低利差，大部分发达经济体的长期债券收益率有所下降。

诚然，那些陷入困境的国家的金融市场——比如俄罗斯的货币、股票和债券市场——受到了消极影响，但地缘政治紧张局势并未像以往那样蔓延至全球金融市场。

是什么让全球金融市场无动于衷？至少到目前为止，当前地缘政治风险的实际经济和金融影响颇为有限。全球市场没有反应，其原因很多。首先，发达经济体（美国、欧元区、英国和日本）的央行将政策利率保持在近零的水平，长期利率也保持在低位，这提振了股票和信用等其他风险资产的价格。

其次，市场认为俄罗斯-乌克兰冲突将受到克制，不会演变为全方位的战争。因此，尽管西方和俄罗斯之间的制裁和反制裁日益增加，但并没有给欧盟或美国造成重大经济和金融伤害。更重要的是，俄罗斯没有切断对西欧的天然气供给，否则，依赖俄罗斯天然气的欧盟经济体将遭受重创。

第三，中东动荡没有像1973年、1979年或1990年那样，对石油供给和价格造成严重冲击。相反，全球石油市场处于产能过剩状态。伊拉克也许麻烦重重，但其90％左右的石油产自完全被什叶派控制的南部巴士拉市附近或库尔德人控制的北部地区，只有大约10％的石油产于目前被伊斯兰国控制的摩苏尔附近。

最后，要求伊朗控制自身核计划的国际谈判正在进行，因此，唯一一起可能引起油价飙升的中东冲突——以色列和伊朗开战——的风险得到了遏制。

因此，如今全球市场对地缘政治风险反应冷淡似乎情有可原。那么，哪些因素有可能改变这一局面？

几种情形出现在脑海中。首先，如果在欧洲或美国发生一起或多起恐怖袭击（这不无可能，数百名伊斯兰国圣战者拥有欧洲或美国护照），则中东动荡可能影响全球市场。市场总是无视那些其概率难以评估、但一旦发生将对信心造成重大打击的事件的风险。因此，出人意料的恐怖袭击可能令全球市场惊慌失措。

其次，市场可能对俄罗斯-乌克兰冲突或叙利亚内战等冲突存在误判，错误地认为它们不会升级或蔓延。为了应对俄罗斯国内对其权力的挑战，俄罗斯总统普京的外交政策可能变得更加激进，而叙利亚的崩溃正在影响约旦、黎巴嫩和土耳其等国的稳定。

第三，如果决定全球经济的系统性因素发生作用，那么地缘政治和政治紧张更有可能蔓延到全球。比如，今年早些时候就发生了席卷新兴市场、甚至一度蔓延到发达经济体的迷你完美风暴。当时，一些国家（土耳其、泰国和阿根廷）的政治动荡和中国增长放缓的消息形成了共振。鉴于其系统重要性，中国成为点燃地区和地方不确定性火药桶的火柴。

如今，中国香港的局势以及中国大陆经济进一步萎靡的消息，可能触发全球金融混乱；或者美联储可能比市场预期更早更快地退出零利率，从而引发金融传染；又或者欧元区可能再度陷入衰退和危机，重燃货币联盟解体引发的变更货币单位的风险。这些因素相互作用，可能引起极其危险的后果。

因此，尽管全球市场的自满大致算得上有理有据，但金融传染仍然可能。一个世纪前，金融市场认为重大冲突发生的可能性极低，在一片歌舞升平中忽视了导致第一次世界大战的风险，直到1914年夏末才醒悟过来。当时，市场在判断低概率、高影响的尾部风险方面十分差劲。今天仍然如此。

作者为鲁比尼全球经济学主席、纽约大学斯特恩商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