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性投资
半个月前,我到华盛顿参加会议时,苹果电脑硬盘突然坏了,使我与世界其他地方隔绝了。庆幸的是,墨西哥裔主人是一位年轻的电脑天才,帮我更换了一个新的内存卡,电脑反而变得更快和更轻,但我丢失了以前的所有文件。
这件事情让我想到,为什么不同年代人的想法会如此迥异——老年人背负着久远的记忆,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不能轻易改变。年轻人有想法,不畏惧和崇拜过去,而对于他们的长辈而言,他们对自己的未来是不安分的,但他们都同时在继承和改变这个世界。
最近,IMF预测全球经济增长将放缓,并且随着欧洲主权债务危机重新开始扩散,债市和股市均受到影响。大家已经默认达成共识,即世界正进入一个长期衰退时期,因为目前几乎看不到增长驱动力。
我有机会听到金融时报专栏作家马丁·沃尔夫解释目前正在发生什么,同时也阅读他的新书《转折与冲击》。他认为,不稳定性的根本原因是过度的债务创造、全球失衡和不平等。这些因素挑战了东正教的观念,即生活总要回归到平衡,金融(如自由)是无限的,不平等不仅是必然的,也会带来麻烦。
马丁把欧元区危机和世界经济比作不好的婚姻,目前面临三种选择:离婚、维持现状或创造一个好的婚姻。年轻人认为他们可以发脾气,那么所有事都会有利于他们。老年人认为给他们一些面包屑,生活也可以照样继续。中国人称这种现象为“秋天的担心”,因为“愁”字是“秋”站在“心”之上。引用莎士比亚的名言,在我们进入讨厌的冬天之前,我们有过璀璨的夏季(或蜜月假期),但是我们需要通过多次严峻的考验。
沃尔夫认为,西方的精英在三个方面犯了错误。首先,他们错误估计了轻率的金融去监管化的后果,因为他们认为金融是自发性稳定的。第二,那些受益于自由化的全球的经济和金融精英开始与培养他们的国家疏远。这种不平等使得“约束民主的胶棒”更加脆弱。第三,欧洲的整合走得太远,在赢家(德国和欧洲官僚)应该为欧洲其他落后国家承担哪些责任上产生较大分歧。
坐长途飞机穿越太平洋途中,反思沃尔夫的观点让我想到,很多富裕和有权力的亚洲精英也是全球显赫的1%人群,但他们在与其他99%的人不断疏远。亚太财富报告建议,在安倍经济学刺激股市后,日本的高净值个人财富增长了24%,而同时很多日本普通民众面临着老龄化和经济增长停滞的不确定未来。
世界深入泥潭,因为我们使用的思路(大多数西方科学)不足以解释不断变化的世界的复杂性。在尝试展望亚洲和亚洲金融的未来时,我也犯了同样的错误——基于过去预测未来。
错误在于局部思维和线性思维。局部思维假设我们可以独立于周边的所有人生活。马尔萨斯和罗马俱乐部关于增长极限的报告就是典型的线性预测例子,他们没有考虑到技术和生活方式也会改变游戏。生活不像一架飞机平稳地飞向遥远的美好区域——途中会遇到气流和事故。这是一个全系统的问题,只有相互理解、合作和妥协可以解决。在理解环境相互之间如何影响和合作(或斗争)方面,我们仅需要更加谦逊。
另一问题是英国哲学家以赛亚·伯林称之为刺猬和狐狸的世界观。狐狸知道很多事情,但刺猬只知道一件大事。年轻人就像刺猬——他们相信民主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但是狐狸知道即使拥有民主,也不是完美的世界。民主只是通向更公平和公正世界的手段。
刺猬可以实现伟大的事情,因为他们相信他们所做的,即使大多数人认为他们是错的。刺猬认为他们有一个通论,即如果世界相信他们所相信的,世界将变得更好。例如,很多西方培养的学者认为有一种理想的方式解决全球失衡——如果你允许汇率浮动由市场决定,世界将变得更加稳定。或许这是对的,但前提是市场不被操纵,且在全球层面上有好的监管和执法。
这种自上而下的方法是不切实际的,因为我们已经从单极世界走向多极世界。世界在不断变化,因为有太多的想法和利益,需要被统筹考虑以作出正确的决策,忽视任何一点都更有可能导致错误的决策。
迄今为止,我们同时需要刺猬和狐狸以创造多元性,让达尔文进化论继续实践。这是变化唯一永恒的对话。在这个混乱的秋天过后,冬天将要来临,但还会有很多的秋天。我们必须接受变化的现实。
作者为香港证监会前主席、香港经纶国际经济研究院前院长,正在创作从亚洲视角看全球变化的新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