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曼兄弟那场失败十年之后,为何世界像是又处在危险的境地?
特朗普总统近期在联合国发表的不凡演说,原本旨在重新阐述美国为世界所构想的新秩序。而他所收获的却是一片笑声。
但这是一次重要的演讲,因为它更清楚地阐明了自2017年1月以来每个人都知道的事情——他的政府正在摧毁美国自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的立场。居于美国的领导下,自由的、基于规则的稳定世界,这一愿景已经一去不返。取而代之的是双边谈判中“做生意的艺术”和“绝不容情”的真人秀,旨在去除美国的痛点。毫不介意对其他人造成的附带损害,哪怕最终受害的是美国消费者。坊间风评则指出,白宫并不介意盟友或敌人,而只关心哪些事情有利于“美国第一”——能杜撰出这一说法,是因为始作俑者自我膨胀。
在联合国发表的演讲并不只关涉外交政策。在193个成员国面前,这位领袖实际上在向他的国内听众喊话,这是一个摆拍时机,表明作为联合国的一员,他们的声音被整个世界所听到。因此,除了1960年苏联领导人赫鲁晓夫脱下鞋子敲打讲台,以表达自己的观点,大多数国家领导人在联合国的讲话都是无聊的。他们倾向于赞美自己,对联合国给予应有的尊重,并不惜辞藻渲染“选美小姐”们在所有选美比赛中常说的“世界和平”!
我们从特朗普这里听到的则不同,他的演讲不加掩饰、言辞犀利,“美国原则性的现实主义政策意味着,我们将不会被陈旧教条所挟持,更不会受制于臭名昭著的意识形态和所谓的专家们,他们早被证明是错误的,多年来一次又一次”。这番言论对“专家”提出了强有力的控诉,因为他的支持者认为,治理这个国家达70年的精英专家,已经让他们失望透顶。
如果美国在经济、军事和技术方面表现出众,为什么该国的中产阶级会如此没有安全感?这已经冲击到所有人。
答案不在于演讲所说,而在于它所忽略的内容。在世界的任何地方,尤其是在美国,最大的问题是不平等和气候变化,对此,他却几乎只字未提。
相反,其所作出的决定是不再参与《全球移民协议》,退出人权理事会和不承认国际刑事法院。此外还有一场针对石油输出国组织的阻遏,其中包括一些美国最强大的盟友。如果像世界贸易组织,甚至联合国这样的机构不支持美国的吁求,则美国削减其经费甚或退出,就只是时间问题。这是否意味着,美国现在对世界银行或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提供给它不喜欢的成员国的每笔贷款,都会投下否决票?
简而言之,这全都是关于反全球化。在同一场合,特朗普表示:“我们拒绝全球主义的意识形态,我们拥抱爱国主义的信条”——诉诸民族主义激情和自豪感。“在爱国者和国家灵魂中燃烧着的激情,激发了改革和革命、牺牲和无私、科学突破和伟大的艺术作品。”
别忘了,这里所谓的很多牺牲和无私,来自移民和新来者。
美国是个开放社会,它由具备如何创建一个更公正社会和更自由经济等新观念的移民创立,局外人曾经对此无比羡慕,但如今他们却发现这个国家对全球事务的看法变得越来越封闭。
美国汲取全球人才和资源的讽刺之处在于,它无需从出口中支付费用,却可轻松印刷更多美元。换句话说,全球贸易的“大谈判”是美国为实际商品和服务的支付能力,而这可以通过接近零的边际成本印刷。
在重新谈判出一个以互信为基础的合同之前,没有人能放心。人们永远无法单方面或双边地解决全球问题,更不用说靠呼唤更多的民族爱国主义情绪。正如英国作家塞缪尔·约翰逊于1775年(美国从英国独立前一年)潦草地写道,“爱国主义是恶棍的最后避难所。”
所谓领导力,一直以来就是对那些不如你富足和幸运的人慷慨相待。它不是通常所谓的那种慷慨,因为那形同购买选票,而是指精神上的慷慨。
在太平洋的这一边,人们意识到紧张局势将会持续,不会因特朗普离开或11月的选举结果而有所改变。所发生的事情是,美国的建制派将政治利益置于经济利益之上,这意味着任何解决方案都必须超越对经济的考量。
如果贸易和政治紧张局势长期存续,那么当前美国市场的热情是否具有足够的战略耐心?
现在我们明白为何没有人再笑了。
(作者为香港大学亚洲全球研究院高级研究员、香港证监会前主席;翻译:臧博,编辑:袁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