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合数字支付

本文来源于《财经》杂志 2021-04-12 11: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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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语

二维码支付互联互通尚在路上,另一场来自数字货币的竞逐已然敲锣。在支付为民的宏大理念之下,“支付大一统”时代正在走来

文 张威 | 编辑 袁满

编者按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支付的世界亦是如此。

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各家银行卡的壁垒之战,到新世纪之初银联的互联互通;之后是二维码第三方支付的崛起,支付宝、微信支付二主相争;如今二维码的互联互通再度预示着大一统的来临;而与此同时,数字货币亦疾驰而来,试图通过货币形态的革新,将货币与支付合二为一,在根本上形成一统。

这是个一箭三雕之策,监管强化、消费者便利、市场重构。

编者依稀记得十余年前,金卡工程互联互通之艰。大小银行利益纷争,纠葛难解,最后在央行科技司推动下,银联行会员制,将各家银行纳入其中,以打造民族支付品牌之大义,唤醒市场合纵连横。

如今,自发于互联网市场的第三方支付机构,不同于银行,多为民营资本实控。连横之举必将面临更复杂的利益协调。然而这背后受益的将是无数消费者。

支付宝等第三方支付机构要看到,数字货币洪流已至,分裂的二维码支付,纵有数亿受众捧月相待,但相对于来自央行部门的货币形态革新,以及互联互通的惠民之实,如不拆除壁垒,将成为阻碍时代脚步的藩篱。

未来已来,原有技术基础上的利弊权衡是必须进行的考量,而自我颠覆已然在路上。

二维码支付尚未一统江湖,另一场来自数字货币的竞逐已然敲锣。支付未来,统合之下,必然是一场数字对决。

“用支付宝还是微信支付?”

不久的将来,消费者用条码支付结账时当下常被问起的这个问题有望省去,人们也无需为使用哪一个二维码APP而感到纠结。因为,微信与支付宝之间的互扫已指日可待。

2019年8月,中国人民银行发布金融科技三年发展规划,明确提出推动条码支付互联互通。同年10月,中国人民银行副行长范一飞在第六届世界互联网大会金融科技分论坛上提到“将进一步加快制定条码支付互联互通标准,统一监管规则,推动实现不同App和条码的互认互扫”。

这意味着,超过30万亿市场规模,涉及十亿以上用户、几千万家商户的二维码支付市场,经过四年合规化发展后进入疾速融合阶段,支付巨头各自为王的割裂局面也将因此终结。

政策落地有声,统合已在路上。

进入2020年二季度,网联完成标准条码互联互通 “付款扫码”多机构的生产交叉验证;财付通与银联正在开展条码支付互联互通试点;工行与银联、支付宝合作,实现二维码互认互扫……

据《财经》记者了解,由中国人民银行科技司牵头,支付清算协会配合的条码支付互联互通相关技术标准和业务规范制定工作正在完善推进,此前,监管部门已向相关业务机构发送草案以方便技术验证试点。

接近央行人士向《财经》记者表示,如同21世纪初银联成立、银行卡联网带动了银行卡产业整体发展,条码支付统一标准对支付市场,甚至对支付宝、微信支付两大巨头的正向效应都较为显现。

艾瑞咨询数据显示,2019年四季度,中国第三方移动支付市场保持平稳发展,交易规模约为59.8万亿元,同比增速为13.4%,支付宝、财付通二者份额达到94%。当季,线下扫码支付交易规模约为9.6万亿元,环比增速约11.6%。

商业机构给出预判,二维码支付互联互通不仅仅方便商户、用户,还一定程度提高了支付安全度,但是,这种融合并不利于支付机构垄断地位的稳固,进而将诞生新的商业竞争模式。

科技创新洪流推动之下,支付巨头的挑战远未结束。2020年,二维码互联互通刚刚起步,后疫情时代数字货币(DCEP)“呼之欲出”。发改委日前表示,受疫情影响,DCEP或成为新版定向刺激的选项,推出进度将在疫情后加速。

DCEP(Digital Currency Electronic Payment),是中国人民银行研发的电子货币,是DIGICCY(数字货币)的一种。DCEP的完整字面意思就是数字货币电子支付。数字货币的货币形态本身包含了支付功能和渠道链接,将通过货币形态的创新来推动支付形式的迭代,这同时意味着直接的技术标准统一。

根据官方披露显示,DCEP完全是针对M0(流通中现金)的替代,依据M0属性来看,DCEP主要是针对小额零售高频的业务场景。此次,华西证券指出,从公众侧来看,支付领域受到DCEP直接冲击。

中国银行原行长李礼辉向《财经》记者表示,“将要发行的央行数字货币与已经普及的二维码支付应该会并行不悖、平行发展,在发展过程中谁能够做得更好,更加便捷,更加可靠,成本更低,谁就会拥有更大的市场。”

2020年4月23日,人民银行2020年支付结算工作电视电话会议指出,2020年人民银行支付结算工作要践行“支付为民”理念,大力加强支付体系管理,充分发挥支付体系在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中的基础支撑作用。

可以预见,从二维码支付互联互通到法定数字货币呼之欲出,在支付为民的宏大理念之下,涵盖监管、清算、银行以及支付机构的“支付大一统”将无可避免,行业格局亦将因此而变。

打破壁垒:二维码互联

在央行统一标准基础上,两大清算组织银联、网联各自持有一套方案拓展条码支付互联互通。2020年春节之前,网联牵头的人民银行标准条码互联互通已在宁波、杭州、成都三地试点城市成功完成“收款扫码”(即B扫C)现场验证;银联也在加速推动与商业银行、支付巨头的条码互联互通。

另据《财经》记者从接近央行人士处了解,更为市场关注的支付宝与微信支付互联互通的技术验证试点已经在福建、成都和宁波三地进行。

2016年,监管将二维码合规化,由于方便、快捷,扫码支付一推出便腾空而飞,迅速替代现金付款成为国内主流的移动支付方式。

在第三方移动支付市场交易规模中,支付宝与微信旗下财付通垄断90%以上的市场份额,之后,银联协同数十家银行联手推出云闪付产品,竞争之下,用户享受巨大的补贴福利,遗憾的是,扫码支付一直以来具有一定的闭环特征,各平台自成一体,消费者则大多需要下载不同平台的APP来实现支付。

早在条码问世之初,支付宝、微信支付两家支付巨头都向商户配置与自己二维码相匹配的扫码枪,不过,分割的扫码枪给商户财务对账带来繁琐。

2014年底,被誉为聚合支付之首的“收钱吧”APP上线,聚合了包括支付宝、微信支付、京东钱包、百度钱包等主流支付产品。

之后,聚合平台大量问世,一定程度缓解了二维码支付业务壁垒,不过,这距离条码支付互联互通还很遥远,不同App和条码的互认互扫更是不可及。

闭环特征带来业务壁垒体现为:以商店购物为例,顾客会根据自己的习惯、手机APP安装情况选择二维码支付工具,商户则要根据客户选择进行收款码调整,这种支付方式不仅浪费时间,支付体验也不够好。

在新网银行首席研究员董希淼看来,条码支付互联互通是条码支付市场发展到一定阶段的必然产物。多位支付业人士认为,条码支付互联互通与银行卡联网意义类同,但是前者的必要性却小于后者,理由是移动网络时代的便利性不可同日而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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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站在聚合支付平台肩膀上,条码支付互联互通技术层面并不复杂,商户层需要进行设备升级,而用户层面少有感知,唯一的感觉则是更便利了。根据清算组织人员预估,条码互联互通工作有望在2021年接近尾声。

谁将成为条码支付互联互通的受益者?一是商户更加方便;二是原有二维码市场占比份额较低的中小支付机构,因为不需要拓展商家便可提供服务;三则是广大消费者,一个APP端口便可“横扫天下”。

这一定程度也会增加监管的难度。此外,当前支付市场竞争者稀少,条码支付互联互通之后,支付巨头是否会形成新的价格联盟需要关注。

中国人民银行科技司司长李伟近日撰文称,稳妥开展条码支付、刷脸支付互联互通技术验证与应用试点,打通支付服务壁垒,旨在最大程度方便广大人民群众的支付服务需求。

显然,条码支付互联互通被监管赋予更为重要的时代意义——便民。如果这项工作(条码互联互通)没有迅速推进,将会继续造成社会成本上升、社会资源浪费。

二维码支付合规于2016年,当年12月12日中国银联曾发布“银联二维码支付标准”,这一企业标准包括两部分内容:《中国银联二维码支付安全规范》(下称《安全规范》)和《中国银联二维码支付应用规范》(下称《应用规范》),主要偏重于银行,对银联及银行设计和开发二维码产品提供了安全相关的标准依据。

《中国条码支付发展报告(2019)》指出,条码支付的市场格局尚不稳定。一方面,支付宝和微信支付尚处在竞争激烈状态;另一方面,银联云闪付进入市场不久,发展势头较快,未来可在线下支付市场占据更多份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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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商银行原行长、上海新金融研究院副院长刘晓春向《财经》记者表示,对于老百姓和商户来说,支付系统越简单越好,单一方式更好。所以,条码互联互通,首先是方便了老百姓和广大商户,最终老百姓会选择哪个支付方式,取决于条码互联互通后的体验。体验好,相信老百姓会逐步集中自己的支付方式。所以,各种支付方式会有一轮新的竞争。

利益协调:全新竞局

从二维码布局之争,到条码支付互联互通,微信与支付宝两大第三方支付巨头的融合之路来的早于市场预期。

一名为两大支付巨头服务的服务商回忆,在2015年到2018年间,两大巨头花费巨资补贴条码支付市场,多则一年可达20多亿元。

曾经的巨额补贴为支付宝和微信换来高密度客户绑定,二者全球用户纷纷突破10亿。

不过,这对于市场化运作的支付宝和微信是一把双刃剑,为两巨头带来客户流量的同时,也带来较大的成本支出。

比如,两家支付平台的信用卡还款功能因具有突出的便捷性而受客户喜爱,市场业内人士猜测,支付宝、微信的信用卡还款规模接近万亿元,但为这项业务支付的通道费用就达几十亿元。随着巨额成本支出的不断攀升,两家支付巨头不得不在2018年、2019年先后走上信用卡还款收费的道路。

巨额补贴的终止,意味着两大巨头的止戈休战。

“支付宝与微信休战发生在2019年6月份。”上述服务商坦言,在国家相关费率调整之后,两大巨头就开始提高商户手续费,服务商最直观的感受就是收入降低了,小型服务商月收入减少好几万。

在两大巨头的壁垒之争的环境下,滋养了一批专门从事互联互通的第三方聚合平台。

大力布局聚合支付的拉卡拉数据显示,2019年拉卡拉跨境支付及海外聚合支付交易金额已超过百亿,服务商户超过3500家,并保持着稳定的增长趋势。

据前瞻产业研究院发布的《中国聚合支付行业市场前瞻与投资战略规划分析报告》数据显示,截至2018年我国聚合支付行业用户规模为2.8亿人左右,交易规模为34万亿元。

不过,聚合支付并非没有风险。公开报道显示,深圳爱贝信息技术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爱贝信息”)以“聚合支付”名义,从事非法资金支付结算业务,截留商家资金,涉案金额92亿余元人民币。

如今,伴随着二维码技术标准统一,巨头之间的互联互通可通过技术环节直接对口,毫无悬念,聚合支付必受冲击。

上述接近央行人士表示,条码支付互联互通之后,可减少聚合支付环节,试点地区有收单资质意愿的机构则可以做收单业务。

董希淼分析,原来条码支付属于双边市场,支付机构一边向用户推广APP,一边对接商户,条码支付互联互通之后,上述两个事情(推广APP和对接商户)就有可能分开,因为做APP也没有必要对接商户了,商户有一个条码就可以完成任何支付机构的扫码支付,支付机构对接商户的意义降低。

“条码支付互联互通,商户拓展更为重要,商业银行、中小支付机构以及聚合支付可以发挥线下商户优势,拓展客户。”

支付背后,清算市场亦迎来新变局。

尽管条码支付互联互通对我国的清算组织发展形成新的助力。然而,与当初银行卡互联互通不同,当前的清算市场已不再是银联一家独大。

2017年,带着“断直连”特殊使命光环问世的网联,不仅拥有与银联相同的父系基因——央行背景,支付宝、财付通等支付巨头也一并参与入股,问世之初便承接了支付宝、财付通等大量交易,短短三年时间,网联的业务交易笔数与交易量逐渐碾压银联。

央行公布的数据显示,2019年,网联清算平台处理业务3975.42亿笔,金额259.84万亿元,其中,日均处理业务10.89亿笔,金额7118.97亿元。

对此,一位银联人士则表示,网联轻装上阵、起点高,而且微信、支付宝等都是小额高频交易,所以,网联业务交易笔数超过银联并不意外,但是网联总体交易量也在逐渐碾压银联,这对银联必然形成重压。“当初将支付宝、微信业务直接放到网联,监管也是出于对两家支付清算机构的平衡之举。”

网联也在借助金融开放政策开辟新的清算市场空间,日前与万事达卡合资成立万事网联信息技术(北京)有限公司,提交的银行卡清算机构筹备申请已获监管部门审查通过,业内人士指出,这意味着网联未来也可以跳出非银行支付领域,涉足更多的银行卡清算业务。

在条码支付互联互通具体的清算业务上,目前银联和网联并没有分工,“大家先打一打”。某接近监管人士表示,目前监管没有统一的态度,推动扫码互联互通之后,更希望市场有充分的竞争。

银联的人依然认为,竞争之下银联仍然拥有较多的优势元素:成立时间较长,经验、资源丰富,拥有良好的商户基础。“不可否认,银联线上业务特别是移动支付业依然是我们难以突破的劣势。”

事实上,网联问世之初,监管就一直认为网联和银联可以实现差异化竞争发展,而在线下支付业务向线上支付业务迁移时,银联也在极力开拓线上业务,这种业务的重点与差异定位本身就存在矛盾。

对于整个支付市场而言,接受《财经》记者采访的多位业内人士均认为,条码支付互联互通有利于市场更加公平,此前由于受理面受限,很多支付工具无法覆盖客户,随着受理端互联互通之后,一些中小支付机构也迎来重新拓展用户端的机会,市场会因此进一步分散,巨头垄断格局将会有所减轻。

数字货币:未来已来

条码支付互联互通刚刚启动,尚未全面实现之际,被认为是唯一的现金(纸币、硬币)终结者,央行法定数字货币已经悄然走来。

“在底层技术方面,央行数字货币采取了中心化的架构,传承人民币的发行架构,采用通过商业银行间接发行数字货币的模式。”李礼辉表示,正如央行官员所指出的,央行发行的法定数字货币同时是一种电子化支付工具,因此,在支付职能上,央行数字货币与现有的二维码支付并无本质上的区别。

对比当前条码支付,DCEP优势主要体现在以下几方面。第一,法定数字货币不绑定银行账户,现在的二维码支付则要绑定银行账户。第二,央行数字货币在非网络下可以使用,在具体使用中,两个安装数字货币钱包手机一碰即可支付。第三,央行数字货币可以实现有限匿名。

此外,数字货币还可以大大节省纸币的运营成本,影响流通环节,并在很大程度上优化现有货币的运行体系。某数字货币研究者说,“比如国内仅运钞车运输产业市场就有350亿元,2010年欧元区旧币回收,耗资1000亿欧元替换了58亿张纸币。”

数字货币的作用还体现在,提升经济交易活动的便利性和透明度,减少洗钱、逃漏税等违法犯罪行为,提升央行对货币供给和货币流通的控制力,更好地支持经济和社会发展,助力普惠金融的全面实现。

华西证券研究指出,数字货币导致支付基本格局变为:“DCEP-收单机构-分发机构-央行”四主体模式。而依据M0属性来看,DCEP主要针对小额零售高频的业务场景。因此,商业支付机构将是重要的参与主体,包括阿里、腾讯、银联(二维码 & NFC)都在其中。

显然,央行数字货币推出会让清算组织面临更大的挑战,因为数字货币钱包不需要银行账户的属性决定了在两个手机结算中,可能并不需要清算的身份。据《财经》记者了解,在DCEP前期试点推进基础上,上述几家商业支付机构正在极力入围。

2019年底,《财经》曾报道,由人民银行牵头,工、农、中、建四大国有商业银行,中国移动、中国电信、中国联通三大电信运营商共同参与的央行法定数字货币试点项目有望在深圳、苏州等地落地(相关报道见2019年第29期“法定数字货币试水”)。

根据中国人民银行数字货币研究所最新反馈,当前阶段央行法定数字货币先行在深圳、苏州、雄安、成都及未来的冬奥场景进行内部封闭试点测试,以不断优化和完善功能。

场景内部封闭测试更易把控,之所以选择冬奥场景,某商业银行人士向《财经》记者表示,一方面体现国际影响力,另一方面意在实现跨境应用。

李伟撰文也指出,“金融机构要坚守‘惠民利企’的初心和使命,深挖金融科技潜能,打造金融数字化转型的最佳样本,进一步扩大中国在全球支付行业的领先优势。”

华西证券分析认为,DCEP有利于重塑贸易清结算体系和推动人民币国际化。理由是人民币国际化的三个条件:1)在境外有一定的流通度;2)在国际贸易中以人民结算的交易要达到一定的比重;3)以人民币计价的金融产品成为国际各主要金融机构包括中央银行的投资工具。

基于三个条件,结合区块链技术的数字货币与金融具有天然的融合性,使用数字货币将会极大提高跨境结算的速度,其安全性也高于传统跨境结算,随着我国的国际影响力的持续提升,DCEP将成为人民币国际化的重要推动力量。

在国内试点城市推进中,《财经》记者也进一步了解到,苏州相城区公务员有望试水数字货币发放工资。“4月份工资还没有用到数字货币,领导跟我们提了下以后会用到。”当地一位公务员表示。

另一位苏州人士告诉《财经》记者,央行法定数字货币试点应用只在相城区部分单位实行,并没有完全覆盖也未强制要求。值得注意的是,从监管到地方政府,对于央行法定数字货币试点推进均持极为谨慎的态度。上述公务员透露,相关试点单位、人员均已签订保密协议。

数字货币研究所表示,央行当前网传DCEP信息为技术研发过程中的测试内容,并不意味着数字人民币正式落地发行。数字人民币目前的封闭测试不会影响上市机构商业运行,也不会对测试环境之外的人民币发行流通体系、金融市场和社会经济带来影响。

参与试点DCEP的商业银行同样是分阶段推进,试点前期阶段每家银行总行在技术研发和试点测试都发挥极为重要的作用,据一家大行人士告诉《财经》记者,在测试第一阶段,银行一般选择总行参与试点的十几个人进行测试,主要在于走通业务流程、收集用户体验;第二阶段则会扩大范围测试,将人员扩大到百人以上,测试更多应用场景,旨在验证系统稳定性以及支持能力;第三个阶段则在试点机构全面推广应用,重点测试稳定性。

据上述银行人士介绍,每个阶段花费时间大概一个月,整个测试进程推进要结合央行统一部署。“不过,到了应用场景测试,地方政府和当地监管部门扮演了更为重要的角色。”

数据显示,截至2019年末,国内M0规模为7.7万亿元(占M2中的比重仅为3.9%),年增速已逐步下降至5.4%。华西证券指出,数字货币具有与电子支付相当的便利度,尽管M0规模或仍保持低位稳定,但流转速度提升的情况下,M0的整体支付占比有望回升。“央行DCEP投放量(对M0的替代比例)仍取决于技术制约与用户习惯,预计央行将循序渐进。”

支付统合:数字对决

无论是市场力量推动的条码支付逐渐融合,还是央行主导研发的法定数字货币,支付市场经过多年快速发展后,正在2020年通过技术标准的统一和提高,试图实现更高的质量和效率。

上述清算机构人士表示,以当年银行卡互联互通为例,当初最先改变的是技术标准,实现了发卡统一,随着受理环境变为所有银行卡都可以使用,一些中小银行的银行卡业务也做得非常好。“条码支付互联互通则意味着不论是哪家机构条码APP,只要能抓住用户,就会迎来新的发展机遇,这对降低垄断是有好处的。”

“法定数字货币有利于人民银行更好地行使央行职能,包括精准调节货币发行,高效管控涉嫌洗钱及其他违法支付的行为。”李礼辉说。不过,这取决于法定数字货币的发行规模及其在货币市场、支付市场所占的比重,如果占比在一半以上或者三分之二以上,法定数字货币对强化央行调控和管制的职能会有很重要的意义。

数字货币背后的技术升级,同样意味着支付迭代的前景。

刘晓春指出,如果央行法定数字货币支付体验好,可能会对第三方支付形成挤出效应。

华西证券则分析,新格局并未颠覆卡支付/码支付行业经营模式,而是新增支付终端具备升级需求及软件兼容需求,支付企业自身需要适配DCEP账户模块以满足数字货币流通要求,同时支付系统需设置运营商接口,受此影响支付机构将在软硬件两方面进行升级改造。

李礼辉认为,支付宝、微信支付作为支付端,接纳央行数字货币并将数字货币钱包嵌入其中,技术上似乎是可以实现的。

如果李礼辉的预期成立,那么当前二维码支付拆除壁垒、互联互通,也将为未来搭载数字货币提供基本技术条件。

而作为新的支付工具,央行法定数字货币与现行条码支付如若发生竞争,则主要取决于以下几个因素:是否拥有更低的成本,是否较条码支付更为便捷、方便,是否拥有足够的客户群体, 是否能够获得市场认可。二维码支付是基于民营企业、民间资本发展,运作机制更为灵活,央行数字货币未来要靠什么机制运作,也是其要面临的课题。

李礼辉表示,支付行业伴随互联网经济、互联网金融得到了很好的发展,产生了微信、支付宝等支付巨头。竞争格局已经形成,中小支付机构仍会有生存空间,但要进一步提高市场份额,也不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

“未来,我个人觉得并不会因为央行数字货币的出现,引起支付市场整个竞争格局太大的变化。只是说在市场上将出现一种更有权威、更加可信的货币工具和支付工具,大家的选择余地可以更大一点。”李礼辉认为,未来二维码支付与法定数字货币会平行发展,相互竞争,共同促进,为中国老百姓提供更好的支付服务。

某支付专家表示,作为一个拥有十来亿客户的条码支付体系已经形成,实践也已证明,非常高效可靠的二维码支付市场并不容易被替代。“如果二维码支付适用范围被压缩,这对我们在全球树立金融和支付领域的竞争力并没有什么好处。”

一统之下,商业机构早就嗅到商业契机。

2020年4月,一家科研公司高管告诉《财经》记者,公司虽然并未一线参与法定数字货币研发工作,但是在未来应用的软硬件环节早已布局,当前就在等其(DCEP)真正应用到场景中。

华西证券指出,从软件及改造角度看,受益最确定、空间最大的是银行IT软件厂商,其次为机具及加解密厂商。从商业运营角度看,未来基于场景运营的厂商有望受益。鉴于现金的替代逻辑可预测,DCEP将在中长期创造269亿-1524亿元/年的市场增量,极大打开央行侧、银行侧、公众侧三个领域的IT改造、运维市场空间。

近年来,无论央行还是商业银行对于IT系统的投入只增不减。央行副行长范一飞在2017年就曾明确表示“加大金融科技投入,打造数字央行”,数据显示,银行IT投入从2013年的不足700亿元攀升至目前的超过1200亿元,呈持续蓬勃向上态势。

华西证券认为,当前银行IT系统正在由原先的“成本中心”向“利润中心”转变,存在价值也从“降本”逐渐向“增效”倾斜。金融科技时代,头部大行将持续投入IT(包括争相设立银行科技子公司对接IT需求)以构建技术护城河,而中小行也会扩大IT投入追求“弯道超车”,DCEP作为数字银行的重要突破口,将大概率成为IT竞争性加码的焦点。

(实习生王雨婷、麻钟元对此文亦有贡献)

编辑:袁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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